“怎么不算?你就算听不清我多挥一刀的刀风,也该注意到那只烦人的苍蝇消失了。”
田公雨虽然嘴上说关洛阳出了错,其实还是露出了一些笑容,赞许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胆,临阵全完蛋。
你用六年时间练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可以出师了。想起六年前,一条狗就能把你吓得躲来躲去,如今真是云泥之别。”
关洛阳瞥了一眼那些野狗,摇头说道:“毕竟人血都见过不止一回了,如果还怕狗,就真说不过去了。”
“不过……”
关洛阳忽然笑了起来,上前去揽住老头子的肩膀,说道,“出师这种说法从何而来呢,你不是还不准我叫你师父,只能叫田伯吗?”
田公雨竹杖一横,隔开了他:“没规没矩,要是正儿八经的师徒名分,就刚才你这举动,我今天就能罚你少吃半碗饭。”
“好啦好啦,我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我们赶紧去吃吧,晚上我还有活要干呢。”
关洛阳和老头子往门外走去,顺手关了门。
饭桌上,一大碗炖肉,一盘青菜,一碟炒鸡蛋。
虽然调料很单调,但田公雨的手艺不错,关洛阳每天练功消耗也大,吃的很香。
田公雨只吃了两碗饭,先放下筷子,倒了半碗热水过来,小口喝着,问道:“你今天晚上那趟活,是要去哪里?”
关洛阳咽了口饭,筷子上还夹着青菜:“这里向正西,十七里山林外,淀城东街。”
田公雨看了一眼门外天色,夕阳已落,天光渐暗:“今天晚上,月色恐怕不会太亮,摸黑进林子,路可不好走。”
关洛阳含糊不清的答道:“月黑风高,方便动手嘛。最晚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回来,你腰也不太好,柴留着,我下午送到城里去。”
田公雨盯了他一会儿:“送柴到王掌柜的客栈,每一趟都有钱拿,你做那个活,可没人给你钱,不会觉得厌吗?”
“千金难买我乐意。”
关洛阳把空碗一放,笑了笑,起身收拾碗筷去清洗。
田公雨把碗里的水一口干了,等关洛阳去洗碗的时候,他就起身去拿了煤油灯,点亮之后,搁在桌角。
到溪边打水洗好了碗,关洛阳烧热水给老头子洗脸泡脚。
等都忙活完,田公雨睡觉去了,关洛阳转身到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拿了刀和面具,来到堂屋,灭了那盏煤油灯。
屋里暗了下来,两扇门关好。
关洛阳走向山林,抬头看了一眼。
稀稀疏疏的星光,挂在黑夜之中,当真还没月亮。
越过小溪之后,他戴上了那张墨绿色的面具。
这六年里,除了吃喝拉撒睡的日常生活之外,关洛阳做的事情,只有两类。
第一类是练武。
第二类,是杀人。
第二章 青面鬼
淀城东街,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中。
客厅里只有四个人,围一张八仙桌坐着。
坐在东边的,是一个身高中等、体型敦实的中年人,正是广州铁臂武馆的李飘零。
“庄大人,我们大张旗鼓的到淀城来开设烟馆,其本意就是要引那个青面鬼出来,将他铲除掉。
但是你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了几十号人进城,今天出去巡视生意的时候,又把这帮人全都带上了,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李飘零嗓音浑厚,语气沉稳,对坐在西边的庄成贤说道,“人手这么多,又都是带了枪的精壮汉子,只怕那青面鬼心怀忌惮,不肯轻易现身啊。”
青面鬼的传说,已经在附近三城七乡,方圆近百里之间,传扬了三年。
三年前,潭城侯记染布坊的少东家,强占了坊里的女工。女工被辱了清白,回家之后日渐消瘦,暗暗哭诉,又不肯多说。
她父亲见女儿都快哭瞎了,千辛万苦问不出究竟,反而从城里有流言传回,说是女儿不知廉耻,勾搭了少东家,村里人个个眼神异样,议论纷纷。
老父气急之下,上染布坊去找人理论,刚好遇到了少东家一群狐朋狗友出外寻欢,搅扰中被推了一把,让那老人家跌死在台阶下。
官府那里,被染布坊花了银两打点,认定老人是无理取闹,自己跌死,把尸体运回家中。
那女工悲愤交加,抱着老父亲的尸体投河自尽。
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有那心善的叹息几声,往往也就这么罢了。
但当天入夜,却有一个戴着墨绿面具的人,在潭城青楼里打断了那染布坊少东家四肢,用一根麻绳把他从檐角挂下,身后还盖了一匹白布,写满了鲜红的罪行。
那匹布就像一面旗子,伴着那少东家的惨叫声,飘扬在潭城上空,成了许多人经年难忘的一夜。
那是青面鬼第一次出现。
当时他被那少东家身边的一群青壮围住,还很是纠缠了一番,才打翻了那些人,得以脱身。
但时隔三个月之后,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下手已经利落狠辣的判若两人。
潭城吴老爷家,有两间米铺,低买高卖,一家大烟馆,一家赌坊,家境殷实,日进斗金。隔三差五,就能从烟馆里抬出几具尸体,都是吸死了的烟鬼,民不究官不问,人命如草,银子照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