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曹家当如何发展。无权难安,有权亦难安。现下看来,效仿范家,行中庸之道,似乎更容易安稳百年。
范时绎见曹颙没有声音,也渐渐止了话,心中犹疑不定。
曹颙已经醒过神来,将范家的事撂在一边,问起马兰口增八旗兵之事。马兰口原由八旗兵六十人,缺员四十人。
保定府原有正红、镶红旗兵四百零一人,缺员九十九名。直隶其他各处八旗兵,也缺员严重。曹颙到了直隶后,便拟了折子,请旨填补直隶八旗兵的不足,皇上已经允了。这些八旗兵,都在曹颙治下。曹颙现下请旨,也不过是给众人看。
直隶总督治下的八旗兵不多,只有千余人,其他都是绿营。所以才好拿这些人探探底。也是给直隶的各位提督一总兵提个醒,要整顿直隶军务了,大家都悠着点。
不是曹颙多事,而是十三阿哥来信,言及皇上暂时没有派人下来的意思,可会在明年端午前后使人来巡查直隶军务。
那意思,这半年之间,曹颙就要自己做主练兵,还得拿出点成绩来让皇上掌眼。
要有一个月就过年,年前匆忙,走动不得了,年后也不过五个月,时间不等人。曹颙与蒋坚、宋厚商议后,便递了八旗补丁的折子。
都是给皇上当差,以办好差事为主,没得与全省武官为敌,给自己树敌的道理。既已经在前面提了醒,再有不给脸的,曹颙也就不用客气。
听曹颙问起军务,范时绎顿了一下,道:“毕竟是从京城八旗往外抽调,兵部那边的手续怕是繁琐些,按照常例看,明年正月能补足,就不容易。”曹颙闻言,不由皱眉。直隶几处八旗缺额,总数也不到三百人,哪里就那么费劲?
还不是因中间隔着个新年,旗丁不愿出京,兵部也要拖一拖,等曹颙这个总督的反应。要是这么便宜就给办妥当,还用什么卡曹颙的油水。想到往后,要源源不断地往京中“孝敬”银子,曹颙的脸就黑了黑。随即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东西,他才平和下来。
也罢,只当是倒手,只要别让自己贴银子就行。在京中时还不觉得,下到地方才晓得,那些总督巡抚为何大把地往京城散银子。“正月就正月,八旗兵补足,而后就是绿营。”曹颙点头说道。范时绎闻言,腮帮子的肉抖了抖,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曹颙正要借他的口,将自己的意思传出去,即便他没问,也接着说道:“直隶绿营疲惫,皇上很是不满,让本督下来,也是为直隶军务。瞧着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刀阔斧,怕是明年就要有一番变故。”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不容范时绎再装糊涂。他站起身来,一边像京城的方向抱抱拳,一边道:“既是皇上有旨,下官自是为督帅宪令是从!”
见他知趣,曹颙很是满意。后头还有不少官员等着召见,曹颙便端茶送客……
总督府,大门外,西侧门房。
魏文杰跟在堂叔父魏德身后,看着叔父弓着身子,给总督府的门吏递上银封,不由皱眉。
那银封是叔父吩咐他预备的,里面封了五十两银子。没想到,只是为打点总督府的门吏。这个就是“门敬”在满城知县衙门,也有“门敬”是八两银子。
魏文杰的心里沉甸甸的,他腰间的荷包中,还有三百两银票,那是叔父为这次请安预备的“贽礼”也就是“见面礼”是新官到任,下属第一次参见时给的“到任规礼”
魏文杰记得清楚,就在半月前,叔父刚使堂兄预备了价值三百两银在的礼送过来给总督夫人拜寿。
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单一处知县官,就往总督送礼金同门敬,就是七百两银子。直隶有多少个县衙?
虽说晓得这些都是官场惯例,可想着堂叔父每年只有几十两银子的俸禄,各种孝敬却有数千两,魏文杰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这一个月所见所闻,与平素里读圣贤书里学来的礼仪规范不符。
门吏收好了门敬,接了魏德的名帖,使人往总督府里通传,又请魏德在外间奉茶。
外间已经坐了一个外地的知府、一个直州知州,都是递了拜帖,等着召见。众人按照品级相见,低声攀谈起来。在来总督府拜见前,魏文杰曾同叔父先往保定知府衙门请安,见识了府台大人的威风。
没想到,到了总督府,同品级的知府,也要在门吏面前陪小心,在门房里等着侯见不敢高声。魏文杰心情复杂,直觉得您闷得很,低声同叔父打了个招呼,出门去候着。总督府门前,自是无人敢随意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