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吴将军,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陈任杰不卑不亢的反问道:“我军攻占南京时,所有兵力加在一起还不到五万人,既要替太祖高皇帝攻占江南财富重地,又要防范满狗反扑和其他反贼趁火打劫,还拿什么回师安徽?况且当时我家王爷也曾上书太祖高皇帝,请求放弃江南回师安徽接应友军,是太祖高皇帝不许,命令我家王爷继续坐镇江南,切断满狗漕运,我家王爷奉旨而行,不得已才没有接应友军——难道两位吴将军希望我家王爷违抗太祖皇帝圣旨不成?”
说着,陈任杰还从怀里拿出一份公文,举过头顶说道:“两位吴将军如果不信,这是当时太祖高皇帝命令我家王爷坐镇江南的批文抄件,请两位吴将军过目!”
吴应旌和吴应昌两兄弟没话可说了,当年卢胖子假惺惺上表请示吴老汉奸是否放弃江南的事,他们不但知道,卢胖子的表章更还是从他们面前经过,然后才送抵陕甘交与吴老汉奸,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吴家兄弟只要还有一点廉耻,自然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胡搅蛮缠。
“既然如此,那先皇过世之后,卢一峰为什么还没有向西进兵,打通与我军的联络?”吴应昌不死心的吼道:“为什么还要向北用兵?甚至住进紫禁城?”
“吴将军这话就问得奇怪了。”陈任杰苦笑着答道:“太祖高皇帝驾崩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到我家王爷面前的?当时郭壮图都已经在云南篡权谋反,大肆屠杀吴氏宗族,我家王爷当时如果向西进兵,是打通与大周军队的联络,还是为郭壮图、夏国相叛军侵犯大周江南打通道路?”
“当时夏国相还没有谋反!”吴应昌大吼起来。
“当时我家王爷已经收到细作探报,知道夏国相逆贼将要谋反!”陈任杰回答得更大声,“所以我家王爷才以大周摄政王的身份,命令夏国相逆贼交出兵权,逼得夏国相逆贼起兵谋反,暴露行迹,避免更多的大周将士为夏国相逆贼所害!不然的话,当时夏国相如果突然出兵辰龙关,夹击吴氏义师——吴将军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指责我家王爷?!”
面对陈任杰这无耻到极点的狡辩,吴应昌气得七窍生烟,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另一旁吴国贵的三弟吴国正见情况不妙,忙站出来说道:“那么卢一峰攻占北京之后,为什么要住进紫禁城?这难道不是卢一峰企图篡逆的最大证据?”
“国正将军,你是我家王爷的三叔,请容许卑职称你一声三将军。”陈任杰行了一个礼,恭敬说道:“敢问三将军,我大周太祖高皇帝登基之时,宣布定都何地?是武昌还是北京?我家王爷驱逐鞑虏时攻占北京,住进满狗伪宫,有何不可?况且我家王爷将满狗伪宫的十成之九封存,只是暂时将官署定在武英殿,也有那里是企图篡逆的证据了?”
吴国正也傻眼了,吴应昌则勃然大怒,拔出刀来大吼道:“大胆狗贼,竟然敢到我大周军中巧言诡辩,颠倒黑白,老子一刀砍了你?”
“请。”陈任杰满不在乎的伸出脑袋,表情轻松的说道:“吴将军请,卑职是否巧言诡辩,颠倒黑白,是非对错只有天下人公断。卑职奉大周摄政越王之命出使,也是遵从大周太祖高皇帝圣旨遗诏出使——吴将军如果连大周太祖高皇帝的圣旨遗诏都不当一回事,请尽管动手——不过动手之后,我家王爷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宣布吴将军为逆贼了。”
“敢威胁老子?”吴应昌彻底被激怒了,冲上来挥刀要砍,不等吴国贵和吴应旌等人喝止,另一边刘玄初唯一的儿子刘之复早已拔刀架住,大喝道:“应昌兄,请冷静!此人态度虽然嚣张,但也言之有理,先皇遗诏命卢一峰摄政,节制大周臣民军务,这是事实,他奉卢一峰之命出使名正言顺,你如果杀他,就是违背先皇遗诏!”
“刘之复,老子晓得卢一峰是你爹的门生,也是你的同门!”吴应昌大吼起来,“你也希望卢一峰狗贼谋朝篡位,你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
“啪!”
吴应昌脸上巴掌重重一声响,但这一巴掌却不是刘之复抽的,而是吴应昌的亲哥哥吴应旌冲上来亲手抽的。抽完一巴掌,吴应旌却还是不解气,又一巴掌抽在弟弟另一边脸上,铁青着脸吼道:“给之复兄弟磕头认错!之复兄弟如果是那样的人,现在还会在这里和我们同甘共苦?如果不是之复兄弟拼着自己身中四箭,把你从白马关战场上背回来,你这条狗命,早就丢在夏国相和郭壮图逆贼手里了!”
吴应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看脸色铁青的亲兄长,又看看满脸严肃的刘之复,终于还是扔下马刀,双膝跪下向刘之复重重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之复兄弟,是我乱放狗屁,向你赔罪!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我就是不相信卢一峰!他的篡位野心,已经是卢一峰之心,路人皆知!”
“几位吴将军,刘将军,你们都是我家王爷的亲戚,你们一定要认为我家王爷企图篡位称帝,我也没办法。”陈任杰苦笑起来,表情认真的问道:“卑职只有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我家王爷想问的,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家王爷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你们开出条件吧,只要能证明我家王爷的无辜,不管什么条件,我家王爷都答应。”
吴应旌兄弟和吴国正、刘之复等人面面相觑,对陈任杰的回答将信将疑,陈任杰却又苦笑说道:“各位将军,不必客气,请说你们的条件吧,实不相瞒,临行之前,我家王爷已经全权委任小使,只要你们各位能相信他没有篡位野心,提出的条件也不违背忠孝礼义,不动摇和伤害大周根基,不违背大周太祖高皇帝的遗诏,小使都可以替王爷答应,黑纸白字的写下来,请天下人做证,证明我家王爷对大周皇帝的耿耿忠心。”
陈任杰替卢胖子把话倒是说得无比漂亮了,但实际上却是一切漏洞都堵了一个严严实实,比方说吴应昌很快就将信将疑的问道:“那我们要卢一峰交出兵权,他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陈任杰眉毛一扬,回答得十分干脆,又反问道:“不过小使有一个问题,我家王爷向谁交出兵权?是你吴应昌将军,还是吴国贵大将军?你们二位,拿到大周兵权之后,又如何能保证不篡位,不谋逆,不称帝?不要怪我家王爷刁难,我家王爷身受大周太祖高皇帝托孤之重,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我家王爷不得不问这个问题!”
吴应昌无话可说了,先不说他也找出办法来证明自己无心篡位,就算卢胖子答应这个荒谬的条件,真的向吴世藩之外的任何一个吴氏宗族交出兵权,那么不管那一个吴氏宗族接手,马上就是毁家灭门的惨祸——几十万胖子军,岂能容许一个无名无份的外人取代卢胖子?吴氏宗族在湖广这几万无粮无钱的军队,能镇得住胖子军的几十万豺狼饿虎?
“各位将军,请开条件吧。”陈任杰得了便宜卖乖,又催促道:“只要你们的条件合理,我家王爷一定答应。”
第四百二十四章 胖子毒誓
“各位吴将军,请开条件吧,只要你们的条件合理,我家王爷一定答应。”陈任杰态度甚是诚恳,表情无奈的向几个吴氏宗族的头头问道:“我们王爷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肯相信我们王爷没有篡位野心?相信我们王爷不会篡夺这大周江山?”
陈任杰这句话彻底的问住了吴国贵和吴应旌等一帮人,不要说只喜欢提刀砍人的吴应旌、吴应昌兄弟和吴国正了,就是颇有些文化水平的吴国贵和刘之复也大皱眉头,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条件,才能让卢胖子证明他没有篡位野心,更不知道卢胖子该怎么做,自己们才能相信卢胖子对吴氏宗族的野心。
“各位吴将军,怎么不说话了?”陈任杰微笑,冲吴国贵笑道:“总统大将军,其实早在小使离开北京时,我家王爷就已经料定了你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更早就明白了你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原因。”
“什么原因?”吴国贵惊讶问道。
“很简单的原因,就两个字——私心!”陈任杰竖起两根指头,冲着吴国贵斩钉截铁的说道:“总统大将军你是因为私心,各位吴将军也是因为私心,所以你们才会怀疑我们王爷打算篡夺大周皇位,也才不知道我们王爷究竟该怎么做,你们才相信我们王爷没有篡位野心!”
“老子有私心?”吴国贵开始怒发冲冠了。
“当然有!而且还不小!”陈任杰大声答道:“我们王爷几次遣使联系大将军,要求大将军你执行大周太祖高皇帝遗诏,听从我们王爷号令,接受我军整编,都被大将军你一口拒绝,还反责越王企图谋朝篡位——大将军你真是因为忠心于大周太祖高皇帝才这么质疑卢王爷吗?不!大将军你是在害怕,害怕被卢王爷剥夺兵权,失去权势,更害怕被卢王爷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所以才找出这样的无耻借口!”
“无耻借口?!”吴国贵跳了起来,咆哮道:“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老子无耻?”
“难道不是吗?”陈任杰毫无惧色的反问,“大将军,如果你真对太祖皇帝忠心耿耿,那你为什么不遵循太祖皇帝的遗诏,听从卢王号令?就算大将军你真的怀疑卢王爷企图某朝篡位,你也可以听从洪化皇帝旨意,加入洪化军队剿杀你心目中的反贼!可你都没有这么做,既不遵循先皇遗诏,也不听从今上旨意,偏偏选择了在湖广拥兵自重,其目的是什么,除了想保住大将军你的权势地位,在湖广豫南这一亩三分地当你的土皇帝,还能有什么?”
“老子是为了铲除郭壮图狗贼,铲除卢一峰这个小兔崽子!”吴国贵大吼。
“大将军,请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了行不行?”陈任杰大声答道:“就你现在的情况,铲除郭壮图狗贼,怎么可能办得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拿数万大周将士的性命做儿戏,让数十万荆襄百姓身陷苦海,朝不保夕,民不聊生!你到底是为了报答太祖皇帝的大恩,还是想拥兵自重,当湖广的土皇帝,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胆狗贼,敢如此辱骂我的兄长?”吴国正恼羞成怒,拔出刀来吼道:“别以为你是卢一峰派来的,我们就不敢杀你!”
“三将军,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卢王爷的原话!”陈任杰吼得更大声,又指着吴应旌和吴应昌兄弟吼道:“你们两位吴将军,也是自私自利之辈!这也是卢王爷的原话!你们身为吴氏宗亲,公然起兵反叛洪化朝廷,是因为你们害怕失去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更害怕郭壮图逆贼对吴氏宗亲赶尽杀绝!为二王子报仇,清君侧诛权奸,不过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借口,遮羞布!”
“你们所有人!”陈任杰越说越是激动,用手划了圈把吴国贵等人全部圈进去,大声说道:“你们之所以拒绝遵循先皇遗诏,之所以怀疑卢王爷企图谋朝篡位,也是你们的私心作祟,以己度人,所以才这么怀疑卢王爷!你们是在害怕卢王爷统一天下后摄政掌权,夺走你们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更害怕卢王爷为了谋朝篡位,效仿郭壮图对你们赶尽杀绝!”
“就是因为你们的这一番私心,所以你们宁可躲在湖广这一亩三分地上当你们的土皇帝,当你们的土王爷,也不愿意顺天应人,上不辜负先皇大恩,下不解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带着大周军队归顺卢王,与卢王联手尽快铲除郭壮图逆贼,尽快让大周朝廷一统江山!”
在场的吴氏宗亲将领全都拔出了刀,恶狠狠瞪着陈任杰直喘粗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没有一个人有脸动手下刀,吴国贵也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指着陈任杰的鼻子大吼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卢一峰小儿教你说的?”
“当然是卢王爷让小使这么说的。”陈任杰也不傻,赶紧把罪过推到卢胖子身上,又大声说道:“吴国贵老将军,你用不着生气,我们卢王爷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人非圣贤,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私心,卢王爷不怪你。卢王爷还说了,只要老将军你能够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效仿马宝老将军和王屏藩将军,率领大周军队加入越王军队,接受卢王爷整编指挥,那么之前的事,卢王爷可以不计较,老将军你也仍然是我们卢王爷的岳父!”
“要是老子不呢?”吴国贵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反问道。
“那就没办法了。”陈任杰一摊手,慢条斯理的说道:“卢王爷,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宣布老将军你为大周叛逆,出兵讨伐于你,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卢王爷原话,他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当老将军你的敌人,但是先皇遗诏有令,命令卢王爷讨伐所有的大周叛逆权奸,生杀予夺,皆由卢王代先皇定夺,老将军你既是拒不归顺,又拦住了我军南下剿灭郭夏二逆的道路,我们卢王爷为了完成先皇托孤重任,也只有大义灭亲了。”
说到这,陈任杰又赶快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有一点,我们卢王爷从来就没有怕过在战场上和老将军你交手,也从来没有担心过把老将军你逼到郭壮图那边,因为你们加入郭壮图叛军之后,马上就会发现你们做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选择!郭壮图那样的逆贼,和他联手,一加一只会小于一!”
“澎”一声巨响,怒极难遏的吴国贵一脚把面前桌子踢翻,狂吼道:“小兔崽子敢威胁老子?让他尽管来!老子一个帮手都不要,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小兔崽子就休想踏进湖广一步!”
“大将军,你考虑清楚了没有?”陈任杰沉声说道:“如果你真的决心与我们王爷开战,那你可就是大周叛逆了,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有什么面目去见大周的太祖高皇帝?你又有没有考虑过,你做出这个决定,会连累多少大周将士丧命沙场,又会连累多少大周忠臣良将背负上叛逆骂名?又会有多少太祖皇帝的亲眷子侄,会因为你的意气用事无辜惨死?你这么做,可对得起太祖皇帝?”
“老子考虑得很清楚!”吴国贵大吼道:“老子这么做,就是为了报答先皇的大恩,铲除大周真正的国贼!来人,把这个卢一峰小儿的使者,给我乱棍打……”
“父亲!不——!”
带着哭腔的娇柔女声忽然从后堂传出,紧接着,一名满面泪痕的美貌女子从后堂冲了出来,冲到吴国贵面前双膝跪下,大哭着说道:“父亲,不,千万不要,女儿求你了,你不能做,不能……他是你的女婿,也是我的……相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