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忙,”听到郭守云开口询问,伊琳娜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制服的袖子擦拭了一把湿润的眼眶,央求道,“莫斯科有人打算要陷害阿布,甚至是要置他于死地,如果先生不帮忙的话,我们就没路可走了。”
“哦,究竟怎么回事?”郭守云貌似不经意地转过头,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询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伊琳娜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昨天晚上接到了阿布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莫斯科有人要害他,说是莫斯科市检察院,正在调查两年前那一场汽油失踪案,而且内务部还出动警力,查封了我们名下的四所公司。他说让我最近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再出班了,所以我今天上午就跟公司请了假,推掉了原定去往纽伦堡的一班随程,准备回莫斯科看看。可谁知道,谁知道……”
“不要哭,”被这女人抽抽搭搭的弄的有些心烦,郭守云沉声说道,“先说情况,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商量对策嘛。”
“是这样的,”妮娜抢着替她说道,“今天上午,莫斯科检察院采取突然行动,把阿布给拘捕了,按照伊琳娜从家人那里获知的消息,那些警员的态度很蛮横,他们甚至连必要的用具都没让阿布准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问道。
“我是上午九点得到的消息。”伊琳娜抽泣道。
“上午九点得到的消息,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商量?”郭守云哼了一声,语气不满地说道。
其实他也能猜得到,这女人肯定是首先联系了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只不过从他们那里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答复,这才前来寻找自己的。
一直以来,阿布都把自己当做是别列佐夫斯基的人,所以,伊琳娜有事,自然会先找老别头拿主意,只不过这一次……估计别、古两人是打算放弃这个“年轻有为”的小家伙了。
在目前的莫斯科,谁能对阿布这样的人下手?毫无疑问,只有两三个势力方: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以及别列佐夫斯基自己。而作为一个新近崛起的富豪,阿布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懂得脚踏数只船,可话说回来,这也恰恰是他的愚蠢之处——要想脚踏数条船,那自己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不然的话,早晚会被船砸死。眼下呢,阿布脚下的船已经有翻的了,所以他就要倒霉。
第六零二章 内情
面对郭守云的质问,伊琳娜窘迫的垂下头,好半晌都没有吭气,她总不明白的说自己最先找了什么人,然后没有结果,这才想起走郭氏这条路子的吧?那也太滑稽了。
“守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意识到了好友的尴尬,妮娜摇摇头,替她解围道,“你先说说看,这件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最重要的是,咱们必须尽快把阿布从莫斯科检察院那边弄出来。你也知道的,如今莫斯科的检察院,其实仍旧在沿用过去老一套的办案手法,如果让阿布陷进去超过四十八小时,那没问题也会变成有问题了。”
“这些我也知道,”紧皱着眉头,郭守云说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对莫斯科的具体情况毫无了解,比如说,这件事就是谁在背后推动的?他究竟是要置阿布于死地,还是仅仅想要教训他一下?再者,拿掉了阿布对莫斯科的哪一方有利,又对哪一方有害,咱们是不是可以找到某些盟友,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障碍,等等等等,这些问题咱们都必须提前考虑清楚,然后再去想办法打点。”
“是啊,妮娜,这种问题很复杂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走到对面的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它往往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一大堆厉害关系,如果不谨慎的话,说不定就会招惹上什么麻烦。为别人的事情,给自己招惹麻烦,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怎么能说是别人的事情呢。”看了神色尴尬的伊琳娜一眼,妮娜语气不满地说道。
“好啦,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摆摆手,郭守云笑道,“伊琳娜,你跟我说一下你所知道的情况,诸如阿布可能招惹到什么人,与莫斯科的什么人有过利益冲突之类的。记住,要如实说,任何问题都不能隐瞒,不然的话,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嗯,”伊琳娜怯怯的一点头,随后为难道,“郭先生,你也知道的,阿布做生意的路子很广,再加上年前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那里拿到了一笔低利息贷款,所以他插手的地方很多,交际的层面也很宽。再加上,再加上现在做生意,人人的手法都不太正规,所以要说得罪了什么人,那还真不太好猜,不过,这一次我估计着可能是卢日科夫要整他,因为现在的莫斯科市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巴尔维,就是他的亲信。而且,在年初的时候,阿布在莫斯科的两处投资,与卢日科夫的夫人巴杜林娜有过冲突,我想,我想这次可能他们在借机报复。”
“是吗?”郭守云心中冷笑,他知道这女人没说实话。阿布与别列佐夫斯基的关系如果没有出现问题,凭一个卢日科夫怎么敢跳出来把他关押了?这位莫斯科的市长大人难道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吗?因此,可以肯定的讲,阿布这次被捕,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与别列佐夫斯基有关,而百分之百的可能,则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问题,所以,别列佐夫斯基才会坐视莫斯科检察机关去碰阿布。
“依我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说道,“对卢日科夫这个人,我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依我看,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公正严明的公仆式官员,但类似这种公报私仇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尤其是现在,他本身还在遭受着克里姆林宫的打压,包括巴尔维在内的一众莫斯科政府官员,也在摩拳擦掌的准备造反,嘿嘿,即便是他有心要去找阿布拉莫维奇先生的麻烦,恐怕也没有那个实力与精力了。”
“伊琳娜啊,到了眼下这个关头,难道让你说一句实话还这么难吗?”自己要说的话由霍多尔科夫斯基代劳了,郭守云乐得轻松,他轻哼一声,面色不愉地说道,“那没办法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你另请高明吧。”
“不,郭先生,”面对两位巨头的“黑脸红脸”大表演,伊琳娜哪是对手啊,她很快就被压垮了神经线,慌不迭地解释道,“我,我还知道一些情况,只是,只是不知道与这次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你说,我听着呢。”斜倚在沙发上,郭守云一手抚摸着妮娜的膝盖,心不在焉地说道。
“在,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伊琳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她所知道的情况交代了出来,“阿布除了与人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之外,还结交了一些政界、官场上的朋友。嗯,先生也是知道的,类似他那样的商人,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些朋友,那是根本办不成事情的,有些时候,甚至连生意也做不下去。”
“这我当然能够理解,”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不过要想结交官场上的朋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把握不好,很有可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你继续说吧,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方面了。”
“其实,阿布当初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曾经劝过他,这些东西碰不得,那些层层叠叠的官场关系,本身就是吃人的大网,一步不慎,就会落个身败名裂,”伊琳娜说道,“可,可这世上的事,毕竟不是仅凭着我们自己的态度就能解决掉的。在莫斯科,我们有了一些声名之后,那些方方面面的人就接连不断的找上门来,他们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开口跟阿布索要种种好处,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要的东西我们不能不给,也不敢不给,而给了这个,就不能不给那个,所以,我们这种所谓的结交官员、拉拢政客的举动,基本就是被迫的。而在去年年中的时候,列宁格勒州的几位州政府官员曾经找过阿布,希望能够从他的手上搞一笔政治性资金,并许下诺言,说是可以为阿布牵头,帮他结交先生这样的人物,从而谋求到更多的利益。当时,先生正在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他们合作,而阿布呢,也刚刚与他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并在为接手赤塔州铝业工程的事情奔忙,我们当时考虑着,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毕竟赤塔与远东紧邻,没有先生的支持,我们即便是拿下赤塔铝业工程,也不可能在这边站稳脚跟,所以当时没有细想,就为他们提供了四千万卢布的政治献金。”
伊琳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忐忑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两只小手搅弄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可谁知道时局会变化的这么快,我们才刚刚把赤塔州的铝业项目拿下来,先生便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发生了摩擦,这一项目我们不仅不敢再继续伸手,甚至连先期投入进去的那部分资金,也全都折损掉了。最要命的是,阿布曾经向列宁格勒州提供过政治资金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所以,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都在私底下放出话来,要……”
“好啦,”听到这里,郭守云摆摆手,打断了女人的话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呵呵,看样子,咱们的阿布先生这次是真的不太好过了,”无良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揉搓着鼻子,说道,“与列宁格勒那边勾连,这可是莫斯科如今的大忌,克里姆林宫对此心存戒惧不说,代表会议那些人更是对此深恶痛绝,至于别列佐夫斯基,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丈夫还没走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就敢朝那边伸手,那下场自然是可以预见的了。”
“是啊,阿布他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郭守云叹口气说道,“他既然要在莫斯科打拼,那就要明白什么是禁忌,什么事情做不得。这件事现在基本可以想清楚了,莫斯科检察院要查他,肯定不是出于什么简单的原因,搞不好,还牵涉到了目前纷繁复杂的各方势力角力。”
“那还有办法挽回吗?”妮娜的心里也没了底,她试探着问道。
“不好说,”摇摇头,郭守云说道,“主要是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都不敢去莫斯科,这也就是说,我们无法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若是让别人出面,那估计起不到什么太好的效果。”
“郭先生……”伊琳娜一听这个,眼泪又流下来了。要知道她与阿布拉莫维奇的夫妻关系是很好的,两人相依相偎的打拼创业,经历的风风雨雨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到的。至于说后来离婚……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不要着急,我只说不好办而已,可并不意味着办不了,”不等女人把话说出口,郭守云便抢先说道,“你先和妮娜回别墅区去等消息,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放心好了,有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在,莫斯科那些人即便是要给阿布扣帽子,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第六零三章 放倒检察长
“你真的打算把那个阿布拉莫维奇捞出来?”打发走了妮娜和伊琳娜这两个女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放开了很多,他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歪躺在沙发里,一边品尝着爽口的香槟,一边意态悠然地说道。
“不可以吗?”郭守云坐在他对面,手里摆弄着一个还剩几根烟卷的烟盒,心不在焉的反问道。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在我看来,他从实力来说还不值一提,而从个人才能的角度来看呢,呵呵,充其量就是斯摩棱斯基第二,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一个只知道用钱买平安,却不知道用钱买权力的人,谁还能对他给予多大的希望?”
“你这眼真毒,”郭守云心头暗道,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经对俄罗斯联邦各个寡头的性情有了很到位的把握,而对这个阿布,他虽然接触不多,可结合前世所了解到的那些东西,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个人的秉性有所推断了。不管从哪方面看,阿布这个俄罗斯普京时代硕果仅存的超级寡头,也远没有他的几位前辈那么风光,这小子先是给叶利钦做“提款机”,然后又老老实实的给普京做“提款机”,最终,在大家都用不上他之后,这小子便落寞的退出舞台了。无论是楚科奇的州长也好,切尔西的老板也罢,这些个身份即便捆在一起,恐怕都无法让他几位前辈看上眼。
“再者,这次的事情很明显,”霍多尔科夫斯基继续说道,“莫斯科的权力角力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无论是克里姆林宫,亦或是代表会议,他们都在清场,像阿布拉莫维奇这种没有最终找好队的人,就必须被人家吃掉。而对于咱们来说呢,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旁观,任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然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可你一旦在阿布的问题上插了手,那就等于是入局了,这可不是什么审慎的选择。”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郭守云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可我现在也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说来听听。”霍多尔科夫斯基轻一皱眉,说道。
“咱们现在都看得出来,阿布拉莫维奇作为联邦新兴豪富阶层的代表性人物,他在权贵们的打压下,已经算是走投无路了,”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说道,“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要清场,代表会议要清场,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也要清场,对于前两者来说,他们清的是政治场,是官场,而对于后两者来说,清的却是经济场,是商场。诚然,在阿恰洛夫那些人的威胁下,你与维诺格拉多夫都退出了莫斯科,可话说回来,你们就真的那么甘心把自己在那边的基业全都拱手让给别、古吗?”
郭守云这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眉头攒的更紧了,他现在已经知道老友的真正用意了。的确,对于如今的莫斯科来说,随着两位巨头的退出,那里的上层经济圈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原本一些与霍、维走的比较近的商人,这一阶段都在遭受打压,也许是为了维持一种面子上的关系吧,别、古两人还没有做得太过火,不然的话,如今莫斯科陷入破产的人,恐怕就不在少数了。
郭守云说这些话的用意,就是在提醒霍多尔科夫斯基,莫斯科的清场旨在清理那些没选好队的人,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们对所有的问题都置之不理,那么等到莫斯科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三巨头联合将会发现,他们在莫斯科的势力已经被人连根拔掉了。更要命的是,莫斯科的权力斗争可能会把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这些人整掉,但是却不可能把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搞垮,他们在经济层面的势力太大了,再加上有地方的支持,因此,克里姆林宫只能“收编”他们,却无法抹掉他们。最大的可能性是,在克里姆林宫统合了莫斯科的各个势力方之后,叶氏还会依仗别、古两方,以达到制衡三巨头联合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三巨头不在莫斯科保留下一些倾向自己的势力方,那么将来恐怕无法“打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