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终拿定了主意之后,毕瑟夫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直到深夜十一点钟的时候,六架安-22才准备好。飞机进了2号军用机场的机库可不能算就完事了,在起飞前,部队还必须对它们进行一系列繁琐的安检——检查飞机性能,检查安全隐患等等,这些事情丝毫马虎不得,任何一个地方出了纰漏,都可能会引来无法预料的灾难。
就这样,为了准备郭守云的这一趟行程,可怜的毕瑟夫是一晚都没睡,他的整个集团军军部也跟着一晚没消停。
而在毕瑟夫如同火烧屁股般忙碌的时候,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莫斯科,同样也不平静,当然,这段时间以来的莫斯科,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
远东军区的表态已经公布出来了,无论是紧急状态委员会还是现任的俄联邦政府,他们都知道特列季亚克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远东军区的有效控制,毫不客气说,是莫斯科失去了对整个远东的有效控制。看看吧,随着挈廖缅科的一纸通告,整个远东,包括各州政府、内务部、安全委员会在内,都相继发表了他们各自的声明,而这些声明在论调上都是惊人的一致。军队、政府、警察机构、特务机构,这四个彼此独立,平时没有多少交集的机构,竟然在同一时间、同一区域,对同一个问题提出了完全相同的表态,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一个强势人物在一力操纵,那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现在,这个在背后操纵整个远东的强力人物就要来莫斯科了,如何去接待他,就成了莫斯科各方势力不得不好好考虑的问题了。
“将守云前来莫斯科寻求和平解决政变问题的事情搞大,是一步臭的不能再臭的臭棋!”在得到拉丽萨从考托洛夫发来的消息之后,藏身在莫斯科郊外别墅内的维克托当即火冒三丈。在这个老狐狸的印象中,莎娜丽娃的三步计划之首,俨然就成了最为弱智的一步,按他的说法,为郭守云前来莫斯科一时造势,并不能增加他此行的安全系数,相反,这只能为他增加一重危机,增加一派敌人。
政治这种东西是最为肮脏的,往往一步不经意的举动,就能为一个人带来无法承受的巨大灾难,对此,维克托深有研究。
本来,郭守云在莫斯科可以说是只有一方敌人,那就是发起政变的紧急状态委员会,而掌握着俄联邦政府的叶氏集团,显然同郭守云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争取更多的舆论优势,叶氏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希望郭守云发生什么意外。因此,如果郭守云悄无声息的来到莫斯科,那他只要提防紧急状态委员会就可以了。
而今呢,这一场造势之举,显然为这一境况添加了太多不稳定因素。按这场造势所引来的舆论导向,郭守云到莫斯科是为寻求和平解决政变事件的契机而来的。很明显,这迎合了当下苏联大多数人的心声,同时呢,自然也能让郭守云成为民众所关注的焦点。但在这个时候,更大的问题出现了。他郭守云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追求和平,叶氏集团以政客的身份也在追求和平,这让所有一看,他们都是战友,是合作者,是应该受到民众所支持的。如果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在莫斯科遭遇不幸,那民众的质疑肯定会立刻聚焦到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身上,至于说叶氏集团会不会在背后策划一场谋杀,干掉自己的战友,那恐怕没有人会去考虑。
这是一种思维的惯性,是大多数人都会遵循的,而政客们操纵舆论,操纵民心,最经常利用的就是这种思维的惯性。因此,维克托可以肯定,现在叶氏集团内部,绝对已经有人在谋划着对郭守云动手了,因为一旦他死在莫斯科,那叶氏集团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们一方面可以通过舆论再次打击紧急状态委员会,另一方面,又可以消除今后远东的一个地方强权势力,这种一举两得的做法,足以让任何一名政客冒险。
愚蠢啊,妇人之见啊,维克托几乎要把所有的贬义词全都用在几个女人的身上了,他真想不明白,这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还有那个挈廖缅科,这还就要升任远东军区司令员了,他竟然也看不明白这些东西。现在好了,郭守云这莫斯科之行还没开始呢,一个目前看起来更为强大的敌人,就已经悄然竖起了。
恼怒之下,维克托甚至考虑过对郭守云的事情撒手不管了,但是这种念头也就是一转而逝,他现在已经不能罢手了,远东那些人现在把郭守云看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而维克托何尝不是如此?毫不客气的说,现在郭守云就等于他手上的一张王牌,他今后能不能顺利打入政坛,并成功的博得一席之地,完全要看这张王牌能不能发挥作用。不要以为维克托的敌人只有叶氏集团,抑或是只有紧急状态委员会,在他们这一伙人的内部,同样也存在着勾心斗角的争斗。对于维克托来说,有郭守云在,他就能在远东拿到主动权,如果他要参加竞选,那远东的选票他就不用操心,而这也能使他在“团伙”内部占据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如果失去了郭守云呢,那毫无疑问,他就等于是什么也没有了,在“团伙”内部,他甚至有失去发言权的危险。
因此,即便是从自身的利益角度来考虑,维克托也绝不允许郭守云在这个时候出任何问题。
也正是出于这一考虑,当天夜里,维克托也是一夜未眠,这位长袖善舞的老狐狸动了真格的,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班底,将开进莫斯科的坎捷米罗夫卡近卫坦克师师长博罗诺夫斯基将军和“阿尔法”特种部队司令卡尔布辛将军招到别墅。他要确保郭守云在莫斯科期间的绝对安全。
第一零零章 雪山飞狐?
当孙穆清在两名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进女儿在哈尔滨南岗那属于她自己的小窝时,孙红羽正赤着一双纤足,蜷缩着身子躺倒在沙发里,无聊地看着电视中正在播放的武侠剧。
看到父亲走进自己的房间,孙红羽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视上,就好像这走进房间的人,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其实也难怪孙红羽会表现的这么冷淡,一个多月了,这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被父亲幽禁在这三室两厅的小房子里,甚至连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想法都成为了奢望。她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唯一能够同外界联系的方式,就是房间里的这一台电视机了。
孙穆清今天的脾气显得格外的好,他对女儿那一副冷淡的表现,也毫不介意。
挥手示意两名警卫员留在门口,孙穆清缓步走到女儿的身边坐下,也学着孙红羽的样子,津津有味地看了会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武侠剧《雪山飞狐》,现在正在播放的一段,是龚慈恩所扮演的程灵素正在为孟飞所扮演的胡斐治伤疗毒。“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电视中,程灵素轻挽额前的一缕垂发,幽幽说道。
“咳!”孙穆清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情情爱爱的折磨了,他用力的干咳一声,伸手揉了揉鼻子,说道,“小羽啊,你……”
“别说话,没看正演到感人的地方呢吗?”小脚丫一伸,孙红羽在自己老父的腰间轻踢一脚,语气不满地说道。
“哦?”孙穆清吃了个瘪,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微微涨红。
站在房间门口的两名警卫员已经跟随孙穆清好几年了,老将军吃瘪的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出来,只能站在那儿强忍着,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显得颇为诡异。
吃瘪没关系,今天老将军有的是耐心,更何况他今天是有求于人,虽然说所求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但是端正态度、保持耐心还是相当必要的。
“咳咳!”再次干咳两声,孙穆清往女儿身边挪了挪屁股,而后等着电视上所播放的情节告一段落的时候,才说道,“小羽啊。”
“干啥?”孙红羽眼皮都不撩地问道。
“噢,那什么,最近你那公司的情况咋样啊?”老将军觍颜笑道。
“我哪知道,”孙红羽没好气地说道,“你连门都不让我出,电话也给撤掉了,一个多月了,外面世界是啥样的我都不知道了,更何况我那个什么公司了。”
“啥玩意?不让你出门?还把电话撤了?”孙穆清瞪着眼睛,装模作样的惊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鄙夷的白了老父一眼,孙红羽愤愤的扭过头去。
“你们两个,”对女儿眼中那份鄙夷视而不见,孙穆清伸手一指门前的两名警卫员,大声说道,“去给我把王卫国叫进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只想让小羽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谁让他给我搞出这么多小动作来的?非法禁锢,还把电话都撤了,我看他是反了天了,今天我要不收拾了他,明天他还不得……”
“行了吧你,”孙红羽终于再次转过头来,她再也忍受不了老父亲的这种做作了,“说吧,今天来干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到我,所以打算放我出去了?”
“看,你这孩子,这话是咋说的,”孙穆清皱皱眉头,极为不满地说道,“我怎么说也是你爹,难道我这个当爹的来看看你,还非要带着啥目的吗?”
“不说拉倒,我可没工夫给你在这墨迹,”撇撇嘴,孙红羽一挺身,光着一双小脚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自个在这坐着吧,我要去睡觉了,别再来打扰我了啊。”
“回来!”看着孙红羽真的要走,孙穆清终于不再兜圈子了,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拽着她重新坐到沙发上。
“没大没小的丫头,以前真是白疼你了,”随手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展开之后递到女儿的面前,孙穆清嗔怪道,“看看这个,看完了之后我再跟你细说。”
“这是什么?”孙红羽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只见文件的首页标题位置,印着一行红色的宋体大字——“仅限内部传阅,不得复印、传抄,严禁向无关人员透漏。”在标题的下方,则是满满一页的国家安全局保密条款,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血红色的安全局印章。
“上面有了新的打算,”看着女儿掀过文件第一页,孙穆清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他说道,“鉴于目前苏联国内的局势开始趋向缓和,所以前段时间封闭的几个东北贸易口岸,将在近期重新开启。同时呢,上面还有意向要成立一个完全由国家控股的‘北方中远国际集团’,现在暂定的是建部于哈尔滨,主要贸易对象,就是苏联的远东地区……”
“苏联的局势趋向缓和?”孙红羽淡然一笑,随手将才看了一点的文件扔回给父亲,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那边的局势有任何缓和的迹象?这不仅没有缓和的迹象,而且似乎显得更加纷乱了。更何况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像你说的,这个什么集团是由国家控股的,难不成还要给我安排个什么职务?”
“小羽啊,你猜的不错,”对女儿的冷淡,孙穆清毫不介意,他笑道,“这个,鉴于你对远东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这集团成立之后呢,上面的意思,是由你来出任总经理,全力……”
“你别忽悠我了,”不得父亲把话说完,孙红羽便不屑一顾地说道,“‘鉴于我对远东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对远东那边情况熟悉的人有的是,何必非要选上我这么个无才无能的女人?你就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守云成功了,所以你们才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希望能够凭借我和他之前的那些交情,把这个什么什么集团打到远东去?”
“小羽!”孙穆清眉头紧皱,他对女儿这一番情绪化的对白很不感冒,“我知道对前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还有情绪,但是作为我的女儿,你必须要时刻牢记自己的立场。”
“立场,嘿嘿,立场,”孙红羽耸耸肩,笑道,“好吧,我知道自己的立场应该是什么。既然现在你们有了重开边贸的打算,那想来守云应该已经完全控制了远东的局面。说说吧,他现在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你完全截断了我同外面的联系,他的近况如何,我是一点都不清楚了,既然现在要重新和他打交道,那事先对他作一定的了解,总是必要的吧?”
“他现在的情况?”孙穆清感觉有些头疼,老实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像郭守云这种毛还没长全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老毛子的地盘上作出了这么大的成就。这个年轻人在最初被纳入安全局视线的时候,还仅仅是一个动作做的比较大的走私犯,那时候安全部门之所以没有动他,完全是因为其中牵涉到孙红羽,因此,安全部门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等于是卖他们孙氏兄弟一个面子。而在极短一段时间之后,这个问题出现了质的变化,这个姓郭的年轻人,竟然左拉右扯的将老毛子远东的一系列政府高官、军队将领甚至是安全委员会的分部负责人,全都拉下了水,如同变戏法一般的,在远东建立起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利益网络。这一番变化,令安全部门再也不敢把郭守云的问题掩盖下去了,随后,这个年轻人就成为了上面所关注的一个焦点人物,那个时候,北京甚至专门有一个对策小组在悄悄的工作,主要工作就是研究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以便分析他的潜能和未来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不过就在一个多月前,这个年轻人好死不死的插手到了莫斯科,并陷入到了苏联政权斗争的漩涡核心,而且他所选的方向,还比较倾向于传统派势力。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苏联传统派,国际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认为他们能够在这场权利角逐中取得胜利,因此,为保险起见,北京方面绝对放弃郭守云,至少也要划清同他的界限。这是事关国家利益的大问题,可谓半点都马虎不得。再到后来,苏联传统派猛然一前所未有的强力姿态站出来,发动了政变,他们的力量之强大,几乎可以在一夜之间就将原本被世人看好的激进派势力打入深渊。这种骤然出现的变化,令国内那些所谓苏联问题专家们大跌眼镜,而更令大家感到惊奇的是,郭守云这个年轻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转变了风向,他舍掉了原本关系较为密切的传统派,转而又大张旗鼓的去支持激进派。
两天,仅仅是两天时间,随着郭守云在风向上的转变,原本在那些苏联问题专家们口中注定要取得成功的紧急状态委员会,便被激进派的一系列反击打入了深渊,而这个姓郭的年轻人,再次用无可争辩的事实,向所有人证明了他那敏锐的政治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