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的身影,同样也看在梁山豹的眼中。五十八岁的梁山豹早已懂得了什么叫做谨慎,他的脑中疾速思索了几周,却是发觉这位赤手空拳的男子应当是毫无威胁。
此地很空旷,视野范围内绝对不会有什么埋伏。就连鲁达侧依着的那棵杨柳,都已经列入了梁山豹的考虑范围——碗口粗细的柳树树冠并不茂密,上面决计不会隐藏着弓手的。
最终梁山豹选择了忽视鲁达。他保持着极快的马速,眨眼间就要掠过鲁达身旁。不过,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那棵柳树动了。碗口粗细的柳树瞬间被连根拔起,又瞬间横扫到了梁山豹的面前。
这是个意外,武功再好的人,也难免遇上意外。快马撞上柳树,与摩托车六十迈速度撞上电线杆几乎没有区别,梁山豹口中喷着鲜血,远远飞出四五丈,噗一声坠落在地,顿时没了气息。
柳树持在鲁达的手中,他的虎口迸得鲜血淋漓。一秒钟的交锋,竟是一死一伤。
千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如今的鲁达,在女孩眼中高大无比。千怜吱嘤一声,终于是从马上缓缓滑落。
鲁达上前一步,接住了纤瘦的嵬名千怜。他外表虽然粗犷,内在却是个很细心的男子,他挑选了一块柔软的草地,将千怜小心放下,然后快步退至一旁。
在千怜的眼中,鲁达的形象趋于完美。他不但细心,还文雅,他慌忙退开,显然是因为他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千怜咬着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鲁达竟是转身要走。
原来,他还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伟男子呢!千怜的秀脸一阵微红,开口叫道:“英雄,请留步!”
鲁达转身一笑:“嗯?干啥?”
千怜娇羞道:“英雄,你是特意为救我而来的吗?”
鲁达挠挠头,道:“倒不是特意而来的。不过我这个人的际遇很奇怪,只要我在某个地方无所事事超过一个时辰,就总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就当作是天意吧!”
千怜虽然没有听懂鲁达到底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却听到了天意两个字。她的脸更红了,绞着手指问道:“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
鲁达爽朗道:“方才不是砸下个骑好马的军官么?那厮一定相当有钱吧!我得去翻翻他的衣兜!”
“翻衣兜……”千怜眼睁睁地看着鲁达满心欢喜的奔赴不远处梁山豹的遗体,呆呆默念道:“可是……你是个英雄啊,怎么能翻尸体的衣兜呢?”
……
“昆哥,咱们为什么要将皇宫让给梁乙尧?”
“需要,这是宣传需要!”太史昆面色严肃,指示道:“这一次任务,最重要的事情诸位不要忘记,那就是打出咱们天京城、咱们佣兵协会的名号!”
“可是,之前与乾顺的协议中,他要求弱化我们的影响力!他要求在复位的过程中,不能出现咱们佣兵协会的影子,他要让人们相信,此次复位是仪仗着他自己的能力完成的!而且,您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错,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宣传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传统意义上的,与街头叫卖没什么区别,是媚俗的!但另一种就大不相同了!”太史昆详加说明道:“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宣传方式,是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咱们影响力的方式,暂且,我们称它为植入式宣传。”
“植入式?昆哥,我们该怎么做?”
“哈哈哈!简单!取白涂料来!”
第054章 四十万人的威力
四十万人凑在一起露个宿,是什么模样?
如今帝陵旁那不大的小山头上,军民相加就有四十万人之多。四十万人露宿的结果是:才过去几天,臭气冲天小山头上几乎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地面被什么东西占据,列位自己个儿琢磨去吧。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好歹这是嵬名氏先祖沉睡的地方啊!在这里消化五谷杂粮,着实大不敬。
七月初七天蒙蒙亮,四十万军民动身了。话题又来了,四十万人排个队,是什么模样?
一人占据半米,四十万人可以排出二百公里去!当然这伙乱糟糟的人也不可能排出个像样的队伍来,充其量是个人群罢了。
不过四十万人浩大的规模是不变的,就这么说吧,人群前面的已经在兴庆府前吃完了早饭,后面的在贺兰山中还没挤出峡谷口呢!
所有士兵都被勒令不许携带武器,因为今儿夏国的政权交替是一场和平演变,而绝非是血腥的军事政变。
四十万人在大山中露宿时,每个人的身份都是差不多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得端着碗去百余个大粥铺前领取自己的食物。这是贤者乾顺的要求——贺兰山中允许生火做饭的只有粥铺,而粥铺分发的食物不允许他人代领。
如今到了兴庆府前,到了举行皇帝禅让大典的土台前,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就分出来了。
贵族们大都有着官衔品秩,在这种典礼时,他们需要按照品秩的高低在土台前站班列队,而平头百姓们,只能远远观看。
四十万人中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人物,他们是来自各个国家、驻扎在兴庆府的使节。作为主持国与国交往的使节,在上任之前往往会被授予一个超品的虚职,以示两国间的相互重视,因而这些使节虽看上去一般般,却大多挂着什么“上柱国”、“大国师”、“太师”一类吓死人不偿命的称号。
如今夏国想要令此次禅让典礼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这些使节自然是最好的见证人。因而使节们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各个衣冠楚楚,端坐在最耀眼的位置,居高临下扫视着曾经与自己抢粥喝的老百姓们暗自倨傲。
兴庆府前已经被人潮人海挤满了。虽然还有近十万百姓没有赶过来,不过重要的人物却是基本已经到齐。随着午时三刻梆子敲响,由八八六十四人抬举的象牙白大床从人群一侧缓缓出现了。大床上站着一个麻袍藤杖的散发少年,不用说,这就是乾顺了。
乾顺出现,也就意味着禅让典礼开始了。此刻进行的正是第一项:皇帝退位。
挤过人群,大床正好与典礼的土台齐平。乾顺踱了几步,眨眼间来到土台中央。只见他手捧玉玺搁到一盏红绸托盘中,道:“余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愧对此位,逐请天下有德者居之。”话罢,乾顺一脸轻松走到一旁,不再言语。
下面的老百姓还在你推我攘地抢着地盘,众官员依然是无精打采地愣着神。过了好半天,观众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一项这就算进行完了!夏国的皇帝退位了!如今,偌大一块土地上没有皇帝了!
土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太监,老太监哼哼唧唧说道:“玉玺在此,谁愿取之?”
台下鸦雀无声。有资格取得这块玉玺的,今儿居然一个也没来。梁蝶花、仁多保忠、梁乙舜、梁乙尧,一个人也没出现。
见得无人应声,老太监启发道:“此玉玺,天下有德者皆可居之!难道无人肯承认自己有德吗?也罢,作为贤者,谦虚那是一定的了,想必真正的有德者,是不愿意自己站起来的。我看这样吧,请百姓们评说一下,如今世间最贤良的人是谁?咱们来邀请他做我们夏国的皇帝!”
老太监话罢,却发现无人应声。他翘着脖子看了半天,终于是瞧见远处有一行破衣烂衫的百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过来。
为首一个百姓挤到台下,抹了一把满脸油汗,报赦道:“公公,没料到人这么多,险些没挤进来!俺们没晚点耽误事吧!”
老太监皱着眉头干咳两声,示意这伙百姓赶紧说台词。
为首的得了老太监示意,连忙扯起嗓门,大吼道:“俺们这些穷苦百姓觉得吧!乾顺贤者是这个世界上最贤良的人!俺们愿意推举乾顺贤者做皇帝!”
乾顺微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立志做一个贤者,而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