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陈望书意外的不觉得讨厌。
李氏一听,忙摆了摆手,“那那能够呢?我定亲那日,我娘家十里长街放爆竹,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恨不得连路过的狗,都发一个鸡腿以彰显他们的高兴!”
“当时这事儿传了出去,满京城谁不羡慕说,说我是家中最受器重的姑娘,连我家中兄弟,你那些舅舅们靠中进士了,都没有这排场!”
陈望书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李氏像是想起了往事似的,哈哈的笑了出声,她的步履轻快起来,“也就只要咱们自己家的人知晓,他们觉得我能嫁到陈家做宗妇,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恨不得当晚就把我送过来洞房花烛,省得陈家人醒悟了,万一把我给退回去了,那就糟二楼糕了!”
陈望书听得好奇,“那阿娘又是如何嫁给阿爹的呢?”
李氏有些迟疑,四下里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们,都好笑的捂了捂嘴,乖巧的退到一边去了。
长长的廊上,就只剩下母女二人,月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格外的清幽。
李氏语出惊人,“你阿爹,是我从你祖父那里,赢来的!”
陈望书的下巴差点儿没有合上,“我阿爹还擂台招亲不成?就祖父摆一残局,谁能一子破局,就把儿子送给她?”
李氏更加惊讶了,“你祖父同你说过?你祖父从小便偏疼你,他当初读卷宗,都要你在侧。没有想到,连这都同你说过,你那会儿年纪小,竟是还记得!”
陈望书摇了摇头,陈北自然不会同她说这些的。
“我就是瞎猜的,祖父竟然也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李氏旧事
听到这里,李氏的声音沉了下去,她看了看北方,叹了口气,“你祖父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刚刚嫁进陈家的时候,就属他待我最好了。只可惜……”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那么离奇。当时京城里的人都只知晓,你祖父擅长断案,有他在,刑部大理寺都成虚职,每年都有好多老百姓,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赶来,想来寻你祖父洗冤。”
“这青天的名头太大,都掩盖了他其他的本事。亲近的人方才知晓,比起断案,你祖父更加擅长的乃是周易之术。他总是自己个看相算卦,可甚少将结果告与人知。”
“这些都是我嫁进来之后,方才知晓的。你祖父摆下棋局,寻的不是会下棋的人,寻的乃是他算定的未来长媳。”
李氏说着,面露怀念之色,“那一年我十八岁,双亲带着我四处出门游历,简直是玩野了,压根儿不记得要给我说亲这件事情。”
陈望书听着,十分羡慕。
在这样的时代,能够到处游山玩水的姑娘,可是很少见的。李氏年少的时候,一定过得十分的幸福。
“那一年你大舅科考,连写了十八封信,叫我们自己个在外头玩儿,千万别去京城看他。你外祖父看得痛哭流涕的,坚决认为他是在说反话,带着我日夜兼程的赶到了京城。”
“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发现里家中空荡荡的,你大舅跟学了遁术似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硬是没有瞅见人。放榜那日,我去榜下堵你大舅……一眼就瞧中了你爹!”
陈望书来了精神,这时候就应该来点啤酒配花生米啊!
“所以阿娘对阿爹一见钟情了吗?”
李氏耳根子微红,“也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吧!他考得平平无奇的,一看就古板得要命,那人就是那么奇怪,榜前三千人,偏生他一下子就撞入了我眼帘。”
“那还是我头一遭,知晓家中人办事雷厉风行,我刚说自己瞧上了一个人,一炷香的功夫,你阿爹的裘裤是啥色儿的,都搁在我桌案上了。”
“我常年不在京城,陈家再怎么选宗妇,都不会选到我的头上。恰逢你祖父在摆棋局,我背了三日三夜棋谱,头昏脑涨的,瞅人都成了黑白色儿的……”
陈望书听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美人在前嫌手短啊!
“阿娘初学围棋,是怎么赢的?”
李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你阿爷摆的那残局,我压根儿就不会,我拿着棋子,犹豫了半天都落不下子去,不想站起来的时候,一条狗儿冲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子儿落了下来。”
“在我忍着没有追出去把那狗揍一顿的时候,周围的人便啪啪啪的鼓掌,说我已经赢了。”
陈望书呵呵一笑,她就知道,李氏这个人,绝对是从小就欧神附体!
“翌日陈家便来提亲了!我知晓,肯定是你祖父的意思。”
李氏说着,偷偷的抬眼看了一眼老夫人所在的住处,声音更小了几分,“那会儿你祖母,可远不像如今这般和蔼可亲,她是个十分严苛的人。”
陈望书点了点头,从老太太给陈恬选夫婿就知晓了,那恨不得连窦公子一日吃几颗米都查得一清二楚的,没有道理,给自己选长媳的时候,不把李氏查个底朝天。
虽说李家藏着掖着,但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有心,又怎么可能不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李氏误打误撞的进了陈家门,那便绝对没有再退回去的理了。便是李氏丢得起那个人,陈家自诩书香门第,也丢不起这个人。
好说歹说,不是你自己个登门求娶的么?
陈望书想着,将头靠在了李氏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阿娘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李氏眨了眨眼睛,复又摇了摇头,“我反正心大,今儿个气恼了,明儿个便忘记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苦楚的。”
她说着,又紧张了起来,“可是我的儿,阿娘这个优点,你们几兄妹都没有传得。一个个的心细如尘的。就算那颜玦是个好的,可她那后娘,一瞧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家中又有弟兄,日后关系也难相处。他虽然是长子,但是扈国公并不看重,也未必能够得了爵位。阿娘不在乎这些名利,可架不住人要当他是拦路石。”
“你看看,头回你三叔母还说,打小就有人要刺杀他呢!”
李氏说着,惶惶起来,“哎呀,我就不该一时之间,听你祖母忽悠。就应该按照我说的,给你寻个清静事儿少的人家嫁了,平平安安一辈子。”
陈望书听着,心头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