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少,我以为你是代表了你阿爸来谈生意的,才跟你客客气气的好言相谈,否则就凭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年轻后生,哪有资格跟我一起坐在这里。这股份就算砸在手里我也不会为这点钱失了颜面。”周老板动了怒,站起来就要走。
“整个颖城没有比我更有诚意的买家了,金城银行的汇票都带来了。”何梓明垂眸喝着茶,眼角看向周老板纠结的站在对面,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周老板,您不用跟我一个后生置气,您在颖城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我敬重您的资历和能力,我相信您心里也知道现在的情况,颖城不会有买家了,刘家碰都不会碰,我阿爸也不会趟这个浑水,祁家自己嘛。”何梓明眼中浮着嘲讽的笑意,“其他的商行哪个会来接手?”
“按你这么说,我俩坐在这里,是你傻呢,还是我傻呢?”周老板倒是坐了下来,冷哼道。
“周老板当然是顶聪明的人,我倒是也不傻。”何梓明笑道,“只是我现在自己有一笔钱,做不了更大的买卖,投在自家的生意,赚了别人说是靠我阿爸,赔了说是我是败家子。没有意思。”他十指交汇,两个拇指轻快的敲在一起,“我想要祁家的股份,一方面我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另一方面我想让我的一个朋友高看我一眼,就算输光也算是共舟共济了。”
周老板犹疑的琢磨着他的意思,看他的样子像是个对金钱无所谓的纨绔子弟,所以才随意的想买下股份,只是另一句是什么意思,他没能明白。
但是赵经理听到这里褶皱的脸上绽放了了然于心的笑容,“何大少有情有义,真是难得。”
何梓明不置可否的一笑,然后起身,“周老板,我的诚意已经摆在这里了,您考虑一下,要是您觉得还有意谈下去,一会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谈彼此能接受价格,您看怎么样?”
说罢他就走出去到外面抽烟。周老板拉着赵经理,“这个何大少是什么意思?”
赵经理笑得暧昧,“周老板,何大少是想博红颜一笑啊,之前在北京认识了我们祁家三姑娘,怕不能博取芳心,这不下了血本。据说何家已经找媒人来提亲了。”
周老板恍然大悟,不再在意他的狂狷,只窃喜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冤大头。
何梓明抽完烟回来之后,大家在桌面上直接厮杀起了价格,从三十万的吐血价,到最后退到了十五万的跳楼价,最后何梓明直接拿出的三万的汇票拍在桌面,当场签或者不签。
按照周老板的性格,三十万的账面三万卖出,是生意的耻辱,亏了颜面,宁愿不要这点钱也不会应承的。可是开头何梓明的言语和动机安抚了他的颜面,不是他周老板生意谈判的失败,而是本来这股份就要清零了一分拿不到,如今碰上这么个耍钱的纨绔,能卖出多少都算是赚了。
所以周老板还是果断挥泪大手一签,跟何梓明签了合同。由何梓明个人名义出资三万收购苏立洋行在祁家钱庄15%的股份。正式成为了祁家钱庄的第三大股东。虽然这是一个已经需要警察保护才能不被打砸抢的几乎破产的钱庄。
成交之后一片祥和,皆大欢喜,要开酒局庆祝,又邀来了一些钱庄相关的人,大家对何大少真心或虚情假意的恭维,敬酒,而何大少好像心情很好,对酒来者不拒,喝的很是痛快,大家把酒言欢,最后何梓明终究是醉了,由赵经理开车送何梓明回到何府。
门口老曹一直在等着何大少回来,看到喝醉的何梓明赶忙上前搀扶。
“大少爷,太太和二姨太在里等您呢。”
一回到何府,何梓明心情就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晕沉沉的,抬头看见阿妈笑吟吟的走来。
冯淑琴得意的拉过儿子的手,“梓明,祁家已经放出话来同意了我们给祁家三小姐的求亲。”
“我认识吗?我就要娶这么个人?”何梓明醉的厉害,笑得大声。
“祁家三小姐祁司雯啊,你们在北京不是交往挺深的吗。”二姨太说道。
何梓明皱皱眉,“无所谓了,跟我也没关系。”
“梓明,你喝多了,今天就不追究了,哎呀,能娶到祁家大太太的宝贝女儿,阿妈的心里别提都多高兴了。”
“是啊,梓明,你阿妈得到消息都等不及明天,等着你回来就要来告诉你,让你高兴。”二太太帮衬道。
“阿妈高兴就好。”何梓明眼皮都不抬,昏昏的说。
“你这孩子,成家立业,能娶到门第好又漂亮的大家闺秀,以后何家和祁家的家业都有你的一份,你哪能不高兴呢。”
“上次定亲,你也没问我高兴不高兴。哈哈,我高不高兴重要吗?你们谁在意过我会不会高兴呢!”
“梓明,你最近是怎么了,父母为你的前途苦心经营,你就这个态度!”
“随便吧,”他厌倦的挥挥手,“你们想娶谁都一样,谁他妈的在乎。”
第49章
冯淑琴听罢脸色非常难看,但看他醉成这个样子,也不想这个时候在玩训斥儿子,要不明天又传到林六六耳朵里,于是叮嘱老曹送大少爷回房后,就带着冯之兰一起走了。
“大少爷,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屋吧。”老曹要上前去搀着大少爷,被他甩开了手。
“走开,我自己一个人走走。”何梓明皱眉厌烦的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有一点自由吗!”
他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但是他还能自己走的动路,虽然头重脚轻,走起来像踩着云彩,不知深浅。
“大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诶,您小心点,别摔倒了。”老曹不放心的紧跟着。
“你别跟着我,看到你们这些人就讨厌!”何梓明含混的怒道,一向温文有礼的他,喝醉之后就像一个情绪失控的小孩。
老曹又说了几句,也无可奈何,就看着何梓明摇摇晃晃的走过了池塘,后面都是园子,没有水,他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跟着了。
何梓明走走停停,绕着南园走了大半个园子,他四岁以来就搬到了这里,每一处花草树木,厢院厅房都是他熟悉的,但是没有一处是他真心喜欢的,只有压抑和厌倦。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他一点也不感到留恋,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而且喝醉了,内心的感觉加倍的放大了。
夜色里,伴着微风,他路过自己的院子,并不愿意回去,只想轻松快活,去到他平时不敢想的地方,做他平日不敢做的事情。可是是什么,他脑海里并没有思绪,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也想不清楚,只是混沌的跟着感觉,在月色中悠悠的游荡。
直到他认出了眼前的那扇门,昨夜他曾在乱风中伫立过的门前。
何梓明的脚步停留在昨天站立的位置,浓浓的酒意酿出惊天的委屈,他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想冲进去质问她,可是能质问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也可能只是想倾诉心中的委屈和爱意,但强烈的自尊心苏醒了过来,抗衡着势力滔天的醉意。
正在他内心的挣扎之间,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何梓明猛地清醒过来,敏捷的溜到了墙后,还没躲好,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记住了,你现在是我的人,只能跟我一条心,不要耍花腔。”
这个伴随了何梓明二十几年的冷峻的声音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
“那当然,你也少管我的事就是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娇俏懒散,却是一把刀子插到他心里。
男人脚步远去和关门的声音远去,何梓明忍耐着屈辱和委屈在墙下站立了一阵,终于再借着酒劲,走到门前,抬起手愤怒的叩门。
只听院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老爷?”商依依不耐烦的打开了大门,瞬间像被钉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夜色这么暗,他又醉得厉害,却能把她看得分分明明。
她盘着发,因为头发短,只簪着一个小髻,额前有些碎发。上身穿着一件绣着菱纹的杏红色袄衣,高领上有三排叶形花扣,下面是黑色绲边的马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