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蛇虫丢到铁罐里是心理训练,原本把孩童关在铁罐里会让那些孩童感觉难以接受,但要是那些孩童发现自己的铁罐里没有蛇虫,会感觉很庆幸,觉得自己很幸运,一点点的把人养成听话的习惯,从生理上和心理上养成侏儒。
“这些孩子要在铁罐里呆多久?”
“等到他们十六岁后,身体不再长,就可以不用再关在铁罐里了,然后就能把他们放出来训练各种杂耍之技……”
“他们平时睡觉呢?”
“就在铁罐里站着睡……”
把一个个活生生的健康的孩童用十多二十年的时间摧残成侏儒成为“贡品”和“特产”送到长安城给皇帝和那些豪门大族取乐,这惨绝人寰的事情,就是发生在“大唐盛世”中最丑陋的一幕,而且已经延续了上百年。
长安城中皇帝们茶余饭后一个可有可无的乐子,到了道州城,就成了压在道州城无数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谁敢反对,谁就是与大唐为敌,就是与朝廷和皇帝为敌,就是与道州城上上下下的官吏和土豪劣绅为敌。
道州城的地方官吏,为了升高发财讨好上级,不顾地方百姓死活,硬生生的上马了这个“项目”,把原本不“出产”侏儒的道州变成了大唐的“侏儒之乡”。
夏平安想杀人,但已经不知道该杀谁……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夏平安直接给身边的官吏下令,“去城中找一个大夫找来,给这里的孩子看病,同时查封清点长云山庄的财产,然后寻找这些孩子的家人父母,让他们来领人……”
旁边的一个官员听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忧心忡忡的低声提醒到,“大人,马上就是上贡的日子了,道州以往每年都会给朝廷上贡侏儒,大人要是把这些人都放了,观察使和朝廷追问起来道州为何没有贡品,不知大人要如何应付?这可不是小事啊……”
在这个时代,一个地方官员,胆敢给朝廷和皇帝罢贡,那就不仅仅是进谏那么简单了,这是在挑战整个朝廷和官场的秩序。一定会掀起滔天的波澜,同时也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那个提醒夏平安的官员,就是想让夏平安注意,这事没有那么好办。
现在放了这些人简单,但道州的贡品怎么办?对官员来说,上贡才是大事。
“道州今年不会,以后也不会再把道州城百姓的孩童变成侏儒上贡给朝廷,此上贡之事自我而止,上面要追究,一切问题由我承担,不会连累诸位,就算朝廷把我的脑袋取去,我的决定也不会变……”夏平安对着刺史府中的所有官吏掷地有声的说道,“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此言,乃我之信条,我与诸君共勉!”
刺史府的官吏听到夏平安的话,都惊呆了,这刺史,居然敢罢贡。
道州城罢贡,势必要震动整个大唐官场和长安。
在震惊之余,那些刺史府的官吏再看向夏平安,就有了不同的感觉,为了道州城百姓,新到刺史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一个官吏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突然对着夏平安长揖到地,“只要大人还在刺史任上一日,下官任凭大人驱使……”
“下官任凭大人驱使……”其他刺史府的官吏也一个个对着夏平安长揖到地,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背后的真相
“妈妈……”
“石头,石头,过来让妈妈看看,让妈妈看看……”
那个拦路告状的民紧紧妇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给夏平安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山庄外的人群和百姓早已经沸腾了。
有听到消息道州城的民众连忙赶来长云山庄,那些被抢掠来的孩子一幕幕与亲人见面的场面,让人悲喜交集。
还有的,时间隔得太久,那些赶来亲人,甚至已认不出自己家的孩子了,因为那些孩子,多年未见,都被摧残成了侏儒,体格和相貌大变,只能慢慢相认。
夏平安让郑倜驾着马车送那孩子和妇人回家,山庄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手下处理。
今日刚来道州城就解决了长云山庄,算是旗开得胜,但夏平安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自己这次能不能在道州城罢贡成功,还要看接下来和朝廷与官场上的博弈,一旦接下来的博弈失败,朝廷和上面的人,随时有可能再换一个刺史,让道州城再次恢复上贡侏儒戏俑。
所以,这事还没完。
夏平安一边在脑袋里回忆着阳城到道州之后的种种记载事迹,一边就和刺史府中的官吏返回刺史府。
等返回刺史府,整个道州城都轰动了,沿途都是夹道相迎口称青天的百姓,和之前夏平安刚来时候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道州城的刺史府不大,就是一个几进院子的官衙,分前厅后厅,刺史府的前厅是道州刺史府衙门办公所在,而后厅却是道州刺史的官邸。
进城出城折腾了这么大半日,回到刺史府,时间已经傍晚。
刺史府的官员早就准备好了接风宴,草草吃完接风宴,夏平安就返回后厅,来到书房开始给皇帝写奏章。
现在长安城的皇帝是唐德宗李适,平心而论,李适是有抱负的,总想做出一番成绩,想要励精图治,重新为大唐开创出开元盛世那样的局面,说他是昏君倒有些冤枉他了,只是李适有些生不逢时,外有藩镇相争,内又不会用人,没有识人之明,他一边想要做个圣明天子,让大唐重现辉煌,一边却在折腾些有的没的事情,许多忠心耿耿的大臣都被他赶出了长安,到最后甚至开始有依靠起宦官来统治,着实让人感叹。
夏平安知道历史上的阳城因为罢贡是给李适写了奏章的,但那奏章怎么写的他却没看到过,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夏平安就只能靠自己来写了。
夏平安在书房里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以情入手,再讲理,劝说李适放弃道州的侏儒贡品。
心里这么想着,夏平安拿着笔,刷刷刷的就开始写起来。
“……臣初至道州城,就有民妇跪道喊冤,言自家孩子被人掠走,母子生离死别,实乃人间惨剧,那民妇哭嚎抢地,涕泪俱下,声如泣血,其状甚惨,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人皆有之,臣不忍闻之。
由那民妇之状臣想及乾元二年旧事,逆臣史贼子思明率军攻陷洛阳,陛下生母,大唐睿贞皇太后就在混乱之中失踪,陛下未及弱冠,就已失母,与生母生离死别,实乃人间惨剧,国之不幸,后代宗即位,寻睿贞皇太后十多年而不得,陛下至情至孝,思母之心天下皆知,此人子之情,人君之率也。
然陛下为天下之君,岂可见天下之母失其子,子失其母乎?山中禽兽,母子隔离亦逆伦常有违圣道,何况人乎?臣乃陛下之臣,岂可见此惨剧发生在道州视而不见,臣追问之,才知那妇人之子,已被酷吏劣绅抓走,要将其置于瓮中,养十数年后变成侏儒作为贡品再献给陛下……
前有逆贼贼子史思明在洛阳让陛下与生母失散,今有道州酷吏劣绅以陛下之名让道州城无数百姓母子诀别,其为祸,与史思明相比更甚,此酷吏劣绅,欺民在下,欺君在上,有逆伦常,有违圣道,若睿贞皇太后在道州,必不忍见……”
……
夏平安奏章写了一小半,薛约在外敲门,说有府中官吏求见。
夏平安放下奏章,让薛约叫人进来,片刻之后,他就看到刺史府的司仓低着头,手下拿着几册账簿走了进来。
刺史府的司仓是一个50多岁的文官,瘦瘦高高的,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下官有罪,请刺史大人治罪……”那个司仓一看到夏平安就跪了下来,以额触地,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