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从宛城赶过来的小梅自然再清楚不过。亲大哥遇害,这件事对刘秀的打击,可想而知。
许久都是一动不动地刘秀,慢慢抬起头来,啪嗒一声,竹简在他手中掉落在地,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小梅,问道:“上面所写,是真是假?”
刘秀的语气很平静,或许是太平静了,让小梅都有种窒息感。她低垂着头,倒退两步,紧接着,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哽咽着说道:“公子请节哀顺变!”
没有再继续发问,刘秀目光呆滞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小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里发甜,紧接着,一口血水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主公——”此情此景,把在场的众人都吓得脸色大变,朱祐抢先一步,冲到刘秀近前,把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及时扶住,惊骇地说道:“主公,你这是?”
刘秀双手扶住桌案,稳住自己的身形,他垂首说道:“出去!都出去!”
“主公——”
“我让你们都出去!”刘秀双目腥红地看着在场众人。
即便是和刘秀从小到大的朱祐,也从来没见过刘秀这个样子,更何况是其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地看向朱祐。平日里,朱祐和刘秀的关系是最为亲近,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公如此失态。
朱祐现在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又向跪伏在地大哭不止的小梅扬了扬下巴。
众人会意,齐齐向刘秀躬身施了一礼,在退出营帐之前,把小梅也顺便拉起,带了出去。
等人们都退出营帐,刘秀再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刘秀这一代,父亲早亡,母亲回了娘家,留下兄弟姐妹六人。
男丁这边,老大刘縯、老二刘仲、老三刘秀,女子那边,老大刘黄、老二刘元,小妹刘伯姬。
在这些兄弟姐妹当中,刘秀和大哥刘縯、小妹刘伯姬的关系最为亲近。
刘縯于他,不仅仅是大哥,同时也像父亲,又像母亲。
在刘秀的人生当中,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他都能咬着牙关扛下去,因为在他的心里,始终都有一根心理支柱,而这根心理支柱,就是他的大哥。
在二姐刘元、二哥刘仲相继遇害的时候,刘秀能那么快的从悲痛当中走出来,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原因也就在这。于他而言,前方的道路哪怕再黑暗再可怕,哪怕有再多的艰难险阻,只要有大哥在,他就什么都不怕,只要有大哥在,好像他的前面永远都有一个最亲近的人,在为他指
明方向。
可是当大哥突然不在了,刘秀的心理支柱瞬间崩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失去大哥的那一天。现在,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为谁而战,又是为何而战。
曾经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来。兄弟二人去益州作战,出生入死,相濡以沫;起事之前,大哥招收那么多的门客,散尽家财,自己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却死活不肯动用父亲留下的金子,直至他成人
了,才从地下挖出来,亲手交给他;每次与朝廷的官兵打仗打赢了,大哥缴获的战利品,总是要给他留下最大的那一份……再也没有了!大哥不在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这般的待他。
第三百八十七章 该长大了
刘秀在营帐内放声大哭,悲痛欲绝,朱祐在等人在营帐外,通过小梅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呆若木鸡。
没想到,宛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主公的大哥竟然因为谋反被杀。
朱祐眼圈一红,眼泪也簌簌流淌下来。刘秀麾下的众人,朱祐和刘縯的感情是最深的,毕竟从小就认识,刘縯对他就像对自家的弟弟一样,非常的照顾。
他咧着嘴,一边呜呜地大哭,一边囫囵不清地说道:“大哥怎会谋反?他们这是合起伙来诬陷大哥……”
刘縯若谋反,不可能不知会刘秀,可己方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还在汝南这里拼死作战呢。
再者说,刘縯真造反了,就应该率领麾下的大军回宛城,可刘縯的军队还在鲁阳呢,又何谈的谋反?这显然是欲加之罪。
其余众人眼圈也都湿红,人们在悲痛的同时,也预感到要变天了。刘玄、王匡等人谋害了刘縯,他们能放过主公吗?接下来,这些人一定是把矛头指向主公。
他们想回到营帐里,和刘秀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听着营帐内悲痛欲绝的哭泣之声,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进去。
刘秀和刘縯的感情有多深厚,他们再清楚不过,刘秀听闻这样的噩耗,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们也都能感同身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起码有半个多时辰,营帐内的哭声才停下来。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朱祐身上,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他先进帐中看看。
朱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点点头,走到营帐的门口,向里面轻声问道:“主公?主公?”
营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朱祐连唤了好几声,仍未听到刘秀的回音,他感觉不对劲,撩起帘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进来后,他举目一瞧,刘秀趴在桌案上,双目紧闭,人业已晕死过去。朱祐身子一震,边疾步上前,边大声说道:“主公——”
听朱祐的声音不对,外面的众人一股脑地跑了进来,看到昏迷的刘秀,他们也都慌了,铫期回头,急声喊道:“医官!速请医官!”
当刘秀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当天深夜,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跪坐在床榻旁的朱祐,刘秀的眼泪又流淌下来。
朱祐连忙向前凑了凑,红着眼睛说道:“主公要节哀,主公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刘秀哽咽着说道:“我与大哥,相依为命,大哥一人,撑起刘氏,他……他怎能如此……加害大哥……”
此时的刘秀,神智都是模糊的,说出的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没什么逻辑。
但朱祐能听得懂,他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说道:“主公,大哥遇害之仇,我们一定要报!”
刘秀目光呆滞地看着棚顶,嗓子沙哑地说道:“大哥帮他们打下了天下,他们又怎能如此待大哥……”说着话,他慢慢垂下眼帘,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这次,刘秀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天亮,人才幽幽转醒。
只一天的时间,再看刘秀,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面颊也凹了进去,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现在业已失去了光彩。
朱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刘秀醒了,他又惊又喜地小声说道:“主公醒了!我刚刚熬了些粥,我这就去取来。”
刘秀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一声没吭。见状,朱祐心里发酸,急忙转身走出刘秀的寝帐,到了外面,他才擦了擦眼泪。
没过多久,朱祐端着一碗粥,回到寝帐中,在刘秀的近前跪坐下来,轻声细语地说道:“主公,先喝点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