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那道身影有所了解,并且非常畏惧。但即便如此,也没抛下姚远独自逃跑,称得上是个热心人。
可姚远没有动弹。
他的脚像是生了根,扎在泥地里,老农感觉自己好像在拽一株三人合抱的参天巨木。
那人影愈发近了,先前被雨雾遮掩的细节也因此鲜明显露。
头戴八分皮瓣盔,身穿鱼鳞扎片甲。
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寻常兵卒打扮。但那甲胄和头盔成色感人,铁件锈蚀的几乎只剩渣子,好似有几百年历史的陈年古董。
而脸上覆盖着造型狰狞的乌鸦面罩,同样朽败不堪。
甲胄破洞中露出的躯体像木乃伊,密密麻麻缠绕着陈旧发黄甚至发黑的布带。天空中落下的雨水浇在他身上,不断洗刷出浑浊的污水,在地上蔓延流淌。
满地桃花瓣被污水浸染,于是也失了颜色,变成一种肮脏的东西。
缠着绷带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握着锈迹斑斑的长刀。
面朝姚远,他发出一声低沉如牛的吼声,迎面冲来。
步伐姿态说不出的怪诞诡异,四肢动作也完全谈不上协调。仿佛是顽童搭起积木高塔,勉强通过扭曲形状保持平衡,歪歪扭扭立在那里,推一把就会碎成一地零件。
分明是僵尸一类的鬼怪。
“跑啊!”老农没拽动姚远,倒是把自己一屁股墩撂倒在泥地里。此刻面对僵尸迫近,似乎已经陷入绝望。
“稍、安、勿、躁。”
斗笠下传来的声音很平静,好像面对的不过是和风细雨。
左手紧握皮鞘,拇指顶萼使剑出鞘。右手牢牢握住剑柄。两腿岔开撑地,身体侧向前倾。出鞘的半截剑刃上浮动起黯淡的灰绿色毫光,仿佛水中青荇飘摇。
雨势似乎愈发密集了,姚远略微颔首。水滴连成一线,顺着斗笠不断滴落下来。
能看清雨滴落在僵尸身上溅起水花时,他骂了句“晦气”。
剑出鞘,那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常人大概只能看到剑鞘快速一开一合。半空中寒光一闪,僵尸的喉咙便爆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几乎要把脖子从中分成两截。
虽说是鬼怪,可受了这样的伤,自然也只能仆倒在泥水里。
四周再次恢复平静,只听得到沙沙雨声,只是……
“咔咔咔咔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碰撞,于一片寂静无声中,尤为突兀。
用剑鞘把僵尸脸上的乌鸦面具挑开,露出张焦枯发黑的面孔,眼球在眼眶里已干涸成丝絮。破败的皮肉不能完全包裹,森森白骨处处不甘寂寞的裸露出来。
“咔咔咔咔咔……”
下颌不断开合,腐烂的嘴巴里,两排黑黄牙齿碰撞交击。
“哎,别,别伤他……”
摔倒在地上的老农突然出声提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剑打碎僵尸的颅骨,空洞的颅腔中似乎有橙色火光一闪而逝。一股暖流顺着持剑的手臂涌进身体,瞬时驱散了阴雨天带来的寒气。
“呼~”
即便竭力忍耐,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战栗,姚远张嘴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在半空中化作蒸汽袅袅上升。
“唉。”老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裤上沾染的烂泥巴,言语间居然有些埋怨,“你这剑客,倒是好快的剑。”
说来虽然古怪,不过他似乎确不希望僵尸被杀死。看着那倒地的尸体,惋惜溢于言表。
“不过老汉也不是不讲理,这事倒不能赖你。”他蹲下把歪倒的竹篓扶正,从里面翻找片刻,取出个紫红色果子抛给姚远。
“山上的无名野果子,解解渴吧。”
第三百四十一章 进入遗迹
“该从哪说起呢。”李察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铁皮摩托,翻身坐上去,微微浮空而起。
流线外形,真皮坐垫、水晶挡风,橡胶握柄,黑红漆面。是鼹鼠人精工手艺和领主大人奇思妙想的结合,也是力量感和速度感的并重。当初在高山堡首次亮相,就收获一片无知少女的放声尖叫。
虽然本质上仍是磁御力驱动,但看起来简直炫酷到没朋友。
安妮特意送给他一条长长的丝绸围巾,说是让李察骑车时戴着,一定特别飘逸潇洒。
科伦虽然还存在极为严格的禁令,但对于某些无法无天的狂徒来讲,遵不遵守完全取决于想不想。领主大人带着寥拉冲天而起,一个机动轻松甩脱掉试图拦截他的力量。
进入平稳飞向后,他开始陈述关于地精的一切。
李察本就很会讲故事,漫长的历史、种族的命运、惨烈的战争,这些厚重的东西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并不显得半分枯燥。
高空中,朔风在耳边呼啸。波澜不惊的嗓音讲述着一场埋没在历史尘埃里、少有人知晓的往事,惊心动魄与决死争锋都化作略带调侃的语句,恍如浮云一梦。
寥拉就那么静静听着,连问也不曾问一句。
“你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吗?”反倒是领主大人先忍不住问道。
“我愿意相信。”寥拉咳嗽了两声,“作为一个神眷者,大家都相信我的天赋是超人一等的智慧。但其实我自己知道,天赋只不过暂时规避了某些东西的影响比如心灵风暴。”
当铁皮摩托在歌利亚缺口停下时,漫长的讨论刚好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