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得使劲掐着大腿才能憋住笑,这的确听着就像尼赫鲁能干出来的事。
“后来我让他说话客气点。”杜蓬大师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法师袍扣子顿时被绷紧到极点,“厉害啊,那可真是厉害。居然给让我等着好看,说要叫高山堡领主来揍我!”
领主大人再也控制不住,一阵炮仗般的爆笑。
“那么好的精神力天赋啊。”这个胖老头又是惋惜又是感慨地摇摇头,“如果改不掉这幅糟糕脾性,我可以断定,他终生别想在元素道路上有什么像样的成就。”
“原来也不是天赋好就能包打一切。”李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样一来,不光是尼赫鲁,恐怕伊丽莎白也属于白瞎天赋的典型。毕竟作为沐浴在心灵风暴里的生命,她就算智商不低,人格里也一定有混乱和暴虐的一面,八成比尼赫鲁还不适合作为元素使用者。
这个发现让领主大人心里稍微放松了点,毕竟如果学不到高深的魔法,单凭武技和镇魂之吼,伊丽莎白这辈子也别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李察。”杜蓬大师的脸色严肃起来,用恳切到不能再恳切的语气说道:“作为智慧生命,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永远只会是所思、所想,而非其他。唯天赋论是非常肤浅、非常有害的东西,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一定要格外提防!”
“大师,展开讲讲吧。”李察也认真起来。
他完全能体会到这番话,是杜蓬作为前辈对于后进的一片拳拳爱护,也是至高阶法师的重要心得虽然对他来说可能作用有限就是了。
“太好的天赋,有时候甚至会是把双刃剑。”杜蓬迟疑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人类的个体实力差距非常大,上至魔导师下至普通平民;而不同巨龙之间却很平均,基本上只能循规蹈矩地获得血脉传承的力量?”
“因为巨龙是傻卵。”领主大人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的确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对于巨龙李察可一点都不陌生。正因为不陌生,所以没什么神秘光环。
成年巨龙拥有的施法能力,普遍略强于高阶法师,又远逊于魔导师。
随着生命周期在壮年时达到巅峰,又会因为衰老而迅速回落,和人类魔法师往往越老越厉害大相迥异。
这说明巨龙基本是靠天赋吃饭,没能从后天学习中得到成长。在李察看来,这就是典型傻卵。
“胡扯,巨龙拥有的智慧完全不亚于人类或者精灵!”这个胖老头差点被如此简单粗暴的回答噎得翻白眼,“明白告诉你,当达到一定高度后,曾经所知的一切真理,都会成为阻碍继续进步的藩篱。”
“如果没有抛下一切从头开始的耐心,那么此生基本就止步于此,再也别做什么更上一层楼的白日梦了!”
“知见为障?”李察的眉头深锁起来。
“对,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杜蓬大师连连点头,“人类的起点很低,学会一个最简单的法师之手都要费不少功夫。但正因如此,一路走来从来不乏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对此也能平常看待。”
“但是巨龙就不行了,这些上天宠儿起点实在太高,要让他们把已经拥有的一切当做过眼云烟,去颠覆、去创造,难度无疑就要大得多得多。”
“穷光蛋才会动不动拼一把,富人都喜欢稳定。”李察适时补了一句。
“成也天赋,败也天赋,很少有巨龙能挣脱这种无形的束缚。”杜蓬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对于凡夫俗子而言无比强大神秘的巨龙,在魔导师面前并没有任何骄傲的权力。
“命运赐给了他们丰厚的礼物,却不知一切早在暗中已经标好价格。”
“我发现你还真有点艺天分。”杜蓬大师对李察刮目相看,“王都贵族都说高山堡领主光知道打打杀杀,看来他们走眼了。”
“狮子不会介意绵羊的诋毁,他们爱怎么怎么看我就怎么看好了。”李察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有志气。”这胖老头的语气听不出究竟是真心赞叹还是耶律。
“一聊起来就聊了这么半天。”杜蓬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赶紧给我准备顿热饭,都快饿死了。”
“没问题,让你尝尝我们高山堡的特色菜,别处可吃不着。”领主大人招呼过来一个侍女,随口吩咐了两句。
“大师。”他迟疑了好一会才问道,“你说远古泰坦作为比巨龙更强的魔法生物,会不会也难以摆脱天赋制约?”
“这是一定的。”杜蓬用力点头,“而且更明显,他们的实力几乎完全由血脉决定,到死都不会有一星半点的长进,不得不说很悲哀。”
“泰坦成年就是魔导师级别,还要怎么长进。”李察寻思这老货可真能吹水。
从阶位划分的角度出发,魔导师就已经是终极,再往上什么也没有。
他理所当然地觉着,既然已经成为魔导师,那么魔法道路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魔导师和魔导师的差距,能比魔导师和魔法学徒之间还大!”杜蓬对他的短浅见识嗤之以鼻,“到了这个阶段,拼的就不是魔力储备这么肤浅的东西了。是理解深度,是创造能力!”
“可是泰坦肉搏也很厉害啊。”领主大人促狭地对杜蓬挤了挤眼。
大部分人类魔法师就算修炼成神祗,肉搏也永远是他们无法掩饰的痛点。
“那那倒也得承认,毕竟是上古霸主,有两把刷子很正常。”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夜访
毫不夸张地讲,哪怕以高山堡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名望。一位魔导师的来临,仍然足以使整个领主大厅蓬荜生辉,这是人类最顶尖智慧所应该得到的尊重,和谄媚没有半点关系。
当晚,高山堡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半身人厨师拿出了最高水准,醇正的矮人麦酒流水一样消耗。
杜蓬喝多了之后话就有点多,拉着领主大人絮絮叨叨了很多有的没的。说他要去半兽人王国接朋友的孩子,又说他那个朋友叫莱因哈特。
后来干脆靠在椅子上就鼾声四起,让人哭笑不得。
主客醉倒,这场宴会自然没有了继续的意义,就此停下。
李察挥手招过来几个兔人男仆,让他们把杜蓬抬回房间睡觉。他从大饭厅里出来,倒是难得有闲心,自己一个人两手插兜漫无目的地四处瞎逛消食。
夜已深,很是静谧。脚步声在道路上渐次响起,无人打搅。
幕色笼罩下的高山堡很安详,园地上大片苦荆花正开得茂盛,散发着淡淡幽香。丘陵脚下,居民区里的灯火已经悉数,想必早已进入梦乡。更远方,熔炼炉日夜不休的火光,在黑暗背景中显得尤为瞩目。
短短不过几年间,当初一穷二白的开拓领,如今已是好大一番局面,亦让无数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